【诚楼】永成双（23）
舞会当晚，阿诚先到，由服务生引着来到汪曼春的休息室，轻轻叩门。刚敲一下，门就开了，身着乳白长裙的汪曼春笑得明艳，扑面而来的香水味激得阿诚鼻头一酸，险些打出喷嚏。不过，一看来的是阿诚，汪曼春很快就敛起了笑容，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面：“怎么是你？明长官呢？”
“先生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特意吩咐我先过来，给汪处长送礼物。”阿诚躬了躬身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是先生亲自挑选的珍珠项链，他让我提前送来，是希望汪处长能在舞会上戴着。”
汪曼春连忙接过盒子，像一个普通的羞涩少女一般小心翼翼地打开，指尖在一颗颗温润的珍珠上流连，好半天才舍得把项链取出来。她急急地走到镜子前，想戴上试试，但又怕弄坏了链子，总不敢使劲，摆弄了几下都没戴好。
阿诚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开口：“汪处长需要帮忙吗？”
汪曼春瞥了他一眼，又试了一下，还是不成，这才把项链递给阿诚：“你小心一点啊。”
“是，但可能要费些时候。”阿诚应了一声就努力与那细小的钩扣作战，默默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挑了个这么难搞的破链子。
“没关系，时间还早。但你千万别把项链弄坏了。”反正明楼还没来，汪曼春也不急着下去。她看着镜中专心系着项链的阿诚，又想起最近从特高课听来的传闻，目光不由冷了几分。如果传闻是真的，那这个阿诚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任何会对明楼造成威胁的人，都应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好了，汪处长，系好了。”阿诚退开两步，长舒一口气。
“阿诚，辛苦你了。”汪曼春轻轻摸着项链，非常满意。细腻的白珍珠搭在纤巧的锁骨上，和今晚的白礼裙相得益彰，更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不知师哥见了，可会心动？想到明楼，汪曼春不禁露出甜蜜的笑意，抬手调了调发饰，眼底波光流转，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
这时，有人敲门，紧接着，明楼的声音响起：“曼春，是我。”
“师哥！”汪曼春开了门，像只鸟儿一样飞进明楼怀里。明楼本想顺着你侬我侬的戏路也抱她一下，但阿诚匕首般的目光让他的手尴尬地僵在半途，硬生生改道，只象征性地拍了拍汪曼春的背。
“不请我进去坐坐？”见汪曼春毫无松手的意思，明楼不得已出声，试图改变局面，躲开阿诚快要凝成冰的目光。
汪曼春这才直起身来，略显忸怩地牵了明楼的手，领他进来：“瞧我，一见到师哥，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师哥快坐，我让服务生送瓶红酒上来。”
“这种小事我去吩咐就好。二位长官慢聊，我就不打扰了。”阿诚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主动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合上了门。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下一秒他就可能克制不住，一枪崩了汪曼春，再把那双不安分的手给剁了。其实他也明白，按照汪曼春和明楼的关系，“美人计”是最安全有效的，但明白道理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码事，不管提前做过多少心理准备，真到了那一刻，怒火还是“噼里啪啦”一路烧到脑子。
明楼有点不放心阿诚，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装作漠不关心地带一句“还算识相”，接着转向汪曼春：“项链，喜欢么？”
“喜欢啊，我一收到就戴上了。这可是师哥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啊，我一定会好好收着。”说着汪曼春站起身来缓缓转了个圈，“怎么样？师哥，好看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这顾盼生姿的美人，哪有不好看的时候？”明楼轻笑着抿了口茶，眼里款款的深情。
汪曼春恨不能溺死在这双眼眸里，双颊晕开绯红，贴着明楼坐下，娇嗔地敲他一下：“师哥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我说的可是实话。”明楼主动握了她的手，压低些声音，“听说你叔父催你的婚事了？”
“催是催了，可我根本不想理他。”汪曼春说到这里微微蹙了眉，她最近正为这事烦心。可转念一想，她又喜上心头：“师哥，你这是......吃醋了？”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凑过去打量明楼。她的师哥果然露出一点局促，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哎呀，师哥你何必如此。”汪曼春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你知道的，我心里头从来只有你一个。”说到这里，她娇羞地低了头：“我只嫁给你。”
明楼听了这话，笑着抬手将几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我真是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汪曼春像是鼓起了勇气，猛地抓住明楼的手贴在脸侧，情意绵绵地望着他。
气氛一下变得暧昧不已，甚至有了一丝旖旎。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声响，紧接着，门被撞开。明楼下意识掏出枪来，另一只手护住汪曼春。
可门口只是一个小男孩蹲着捡拾散落一地的拼图，傻愣愣地看着明楼黑洞洞的枪口。
明楼收了枪支，神色依然严肃。汪曼春被扰了好事，满心的懊恼，但她还不想破坏自己在明楼面前的形象，只好起身走过去，柔声安抚那个被吓住了的孩子：“来，把这些捡起来就下去玩吧。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跟着大人，自己乱跑啊？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飞快地捡起拼图，跑下楼去了。
碰巧送红酒的侍者来了，汪曼春接过托盘，亲自端进房内，从精巧的醒酒器里倒出酒液，递一杯给明楼。
原先的气氛已经散了，两人都有点尴尬。明楼晃了晃杯子，先开了口：“曼春啊，这次76号和日本人共同负责和平大会的安保工作，你没遇上什么问题吧？”
“还算是顺利。但有一部分事务，南田课长不许76号插手。我不明白，我的表现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获得她的信任吗？”汪曼春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日本人是永远不会完全信任她的。毕竟，她没有日本血统。
明楼抿了一口酒：“曼春啊，我是好心劝你——别太依赖日本人。说到底，我们是在汪主席的新政府效力，不是在特高课。日本人高兴了跟我们合作合作，不高兴了立马就能翻脸。你我还是想想法子，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师哥说的，我也想过。但咱们上了这条路，还有退的余地吗？”汪曼春自己也喝了一口，在明楼身边坐下，“先不谈这些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师哥说。”
“什么事？”
汪曼春又靠近一点，小声地说：“是关于你的那个私人助理，阿诚。”
“他有什么问题吗？”
这回汪曼春直接贴在了明楼耳边：“我听说他私下里和南田课长有接触。你知道这事么？”
明楼一言不发，喝了一大口，又添上一点，才说道：“阿诚很有能力，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有人挖墙脚，再正常不过。”
汪曼春拿过他的杯子：“别喝这么猛。这不过是传闻而已，又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只是师哥日后可得留神。这身边要是不干净，可会出大乱子。”
“你说的是。这回多谢你提醒我。”明楼半眯着眼，双手交握，缓缓摩挲。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曼春，今晚南田课长也在吧？我们下去跳支舞，顺带着敲点敲点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阿诚离开汪曼春的休息室后，一直待在大厅的一角，面前的香槟一滴也没少。不是没有女士注意到这位英俊的年轻先生，但她们都不敢上前搭讪，最多看两眼。相比之下还是风趣健谈的男士更受欢迎。
阿诚本以为这一晚就要这么熬过去了，可明楼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挽着汪曼春。
贴这么近！阿诚默默攥紧了衣袖，低着头询问：“先生是要备车么？”疏离的语气完全是自然流露，都不用装。
真是心眼比针小！这哪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明楼心里也有点急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当然不是。你今晚有没有跳舞？”
阿诚还是低着头：“没有。”
“那就去请南田课长跳一支舞，以谢她对你的知遇之恩。”
阿诚闻言抬起头，又低下：“是，先生。”他走向南田课长，弯下腰，伸出手，绅士地领着她滑进舞池。
明楼看着阿诚揽着南田的腰随着音乐迈出漂亮的舞步，还不时有所交谈，突然就有点理解阿诚刚才的心情。
这时，乐队开始演奏一首新曲。
“师哥，我们也去吧。”汪曼春摇了摇他的胳膊，“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跳舞了。”
明楼看向汪曼春，笑得温柔：“好。”
一曲终了，明楼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汪曼春看他脸色不好，很是担心。
“最近太忙，身体吃不消了。”明楼勉强笑笑，“本来还想撑一会，再跟你跳一曲，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请你原谅。”
“没关系的，当然是师哥你的身体重要。那师哥你路上小心。早些休息啊。”汪曼春恋恋不舍地放开明楼，看着他唤了阿诚来，离开了舞会。
明楼不在，汪曼春也没了兴致。她正准备离开，却被南田叫住，让她取消钓鱼计划，以维护和平安稳为主。
“可是，这个计划已经初见成效了，现在取消就是前功尽弃啊！”汪曼春完全不能理解南田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现在终止这个计划，不仅意味着所有投入的人力物力都白费了，还会让她的死对头梁仲春抓住她的把柄。毕竟从一开始，梁仲春就是反对这个计划的。可南田没有给她任何辩驳的余地，直接命令将这个计划终止。
汪曼春瞪着南田的背影咬牙切齿：“好。这一笔我记下了。”
回去的路上，汪曼春又想起了明楼的话。
不错，她也该为自己盘算盘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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