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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楼】永成双(9)

明楼跟王天风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是生死搭档,执行任务时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他们随时可以把生命托付给对方,但他们永远不可能交心。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王天风狠厉果决,敢于剑走偏锋,只要有一成希望,他就敢冒着赔上一切的风险,放手一搏,而且,从未失手。这样的人是强大的战友,也是可怕的敌人。明楼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地与他相处以护住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而在王天风眼中,明楼又何尝不是个城府深沉,心思缜密的人物。他隐隐感到明楼可能带了些赤色,但他并没着手调查,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说实话,无论对哪方势力,他都没有好感,早年入伍,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要不是戴笠把他收进了军统,他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毒蜂”。国家危难,他唯愿自己能尽绵薄之力救国家于水火。因此,只要明楼是个真正的抗日者,王天风可以不在乎他的颜色。

他们惺惺相惜,却始终留有几分猜疑。


听说明诚被送去了里昂,王天风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正在写文件的明楼,眼中颇有几分玩味:“你倒是舍得。”

明楼笔没停,瞥了一眼那个坐没坐样的家伙:“出了这样的事,总得让他避一避。”

“我是说那天晚上你把枪递给我的时候。你当时怎么那么冷漠?”明楼一抬头,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人双手撑在桌面,俯下身子盯着他,一字一字地低声说道:“要是我真听了你的,杀了他呢?”

明楼不自觉地捏紧了笔,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松开,扣好笔盖放在一旁,靠着椅背,迎上王天风的视线。深潭般的眼眸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

王天风先他一步开了口:“看来你早就料到我不会杀他的。明先生真是好算计。你不是让我杀了阿诚,而是让我亲手抹杀我心里的疑虑。”

“你饶了阿诚一命,我得谢你。你若真的杀了他,我也无话可说。大局为重,关键时刻要有做出必要牺牲的决心。这一点,我明楼还是懂的。只是我总归是他的长兄。人嘛,难免有私情。自然是把他交给你处置最为妥当。”明楼面不改色,打开笔盖,继续写文件。

王天风嗤笑一声,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又像刚才那样坐在沙发上。“你是越来越像蛇了,难捉摸。我真担心哪天一不留神就被你咬了。”

“你一天到晚嗡嗡嗡地乱飞,我还怕你蜇了我呢……把脚拿下去,别放在沙发上!”

“我脱了鞋的。”

“那也不行!文件写好了,拿着。你要躺,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在这糟蹋我的沙发。”

“大少爷真是事多。走了!”王天风撇撇嘴,起身接过明楼递来的文件袋,往玄关走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

明楼闭上眼,撑住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王天风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要是我真听了你的,杀了他呢?”

在寒风中瑟缩的阿诚。跪在雪地里求饶的阿诚。随着枪响缓缓倒下的阿诚。温热的血流喷涌出来,很快就彻底地冷却。

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好疼。

不能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阿诚还活着。还活着呢。好好地活着呢。

明楼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推开窗子。他穿的单薄,呼啸着扑来的冷风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情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了。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合上窗子,缓缓踱到燃得正旺的壁炉前,在放了软垫的靠椅上坐下。

入侵的寒意一丝一丝地从身上抽离,明楼任由自己陷在柔软的垫子里,失神地盯着晃动的火焰。

“苏联很冷吧,你在那里还好吗?”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着,“要照顾好自己啊。”


莫斯科以一场暴雪迎接明诚的到来。自那日离开巴黎,他一路辗转,又因了这场雪,迟了整整两天才真正进入苏联境内。上海和巴黎都没有这样的雪,洋洋洒洒一片白,遮天蔽日,急匆匆地飞落。车窗外,广袤无垠的旷野上,除了白色,什么也没有。

随着汽笛的轰鸣,火车进站了。裹着厚重脏大衣的巡检员在月台上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油腻腻的大胡子几乎和乱蓬蓬的头发连成一片。走出车站,明诚伸手去接雪花,皮手套上斑斑点点的白,真如鹅毛一般大小。

来接他的是个苏联人,知道明诚不会俄语,就用蹩脚的英文和他交流。他们要坐车去伏龙芝。上了车,明诚接过那人递来的白布条,按要求蒙上了眼睛。

明诚始终存着三分戒心,保持清醒,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直握紧了小刀。视线被阻隔,能听到的只有引擎的声响。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终于,车子停了,有人打开车门,抓着他的胳膊扶他下来,解去布条。明诚睁开眼睛,入目一片荒凉。空无人烟的荒原上,孤零零的一圈围墙内伫立着几栋不算高的灰色建筑,屋顶积着雪。他深吸一口气,走进院子。黑色的铁门在他身后发出巨响。

艰苦的条件,繁重的课业,残酷的训练,复杂的俄语……在伏龙芝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明诚能扛住这些,却扛不住对明楼的想念。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了,可思念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冲破桎梏,像蔓草一样疯长,如洪水一般倾泻,势不可挡。

每到这时,他就急急地掏出自来水笔,给明楼写信。他不是多话的人,可笔一触到纸页就停不下来了。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也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话,就是些琐碎的语句反反复复地填满一行又一行的空白。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倾吐,雪莱和拜伦也帮不上忙。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试着在朴实无华的文字中笨手笨脚地织进丝丝缕缕的情愫。

军校里不允许学生与外界联络,这些信是不可能送到明楼手中的。阿诚把所有的信都放进一个小布包里,仔细裹好,塞在床铺与墙的夹缝里。

明楼,明楼。他轻柔地唤着,痛苦地闭上眼。

还有多久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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